一 小的时候,没有吃过早点也没有早点的概念,只记的在重烦没理的日子里,每天就两顿饭即午饭和晚饭。听母亲说阔绰的人家,屋里的顶棚上常年会挂一个竹篮,里面有小孩缠磨大人时准备哄孩子的吃食,诸如馒头、油饼、半个搭,或者锅盔、油漩、饼干、玉谷麻糖等等,孩提时代我在饥饿难耐的时候,也会不由自主的看看顶棚,但空空如也,别说食品了,顶棚上连篮子也没有,换来的只不过是遐想过后的更加饥饿罢了。 到了五六岁,饥饿的景况就大为改观了,因为一是我们长大了,能从野地“打食”了,二是国家的经济状况也好转了,每个月粮站的小黑板上往往有“增供”的内容,除了白面仍然是百分之三十外,玉米面和红薯干儿基本上是敞开供应的。 每逢夏天或秋天的时候,我会跟街坊的大孩子们到饮马河对岸东园蔬菜大队的水渠边摘酸榴榴,酸榴榴叶子上有个黑癍,但也有一种类似的植物上也有黑癍,但那个不能吃,需要我们每个人掌握这些鉴别知识。礼拜六和礼拜日,我们也到二卜洞山、北山、薛刚山上烧山药、刨麻麻、摘沙枣、刨红根根、摘榆钱钱、摘酸毛杏、寻奶瓜瓜、挖甜草苗、寻野葱野韭菜、到黍子地里寻烟莓莓吃,但寻烟莓莓会把黍子头扯断,所以往往会遭到看田老汉的吼骂和拼命追赶,然后就是我们没命的逃跑,这一来,反而把黍子地扎踩的更加稀巴烂了。急的看田老汉坐在地下叽哇哭叫。 还有一件有趣的事情是,炎炎夏日的一个早晨,我们街坊大约十多个孩子上薛刚山烧山药,薛刚山山下有一片果园,那是东园生产队的集体果园,里面有酸毛杏、小酸果、沙果、黄太平果树和一些黄瓜、水萝卜、地卜浪等高档蔬菜,我记得果园的围墙特别高,我们平时也就是只能从围墙外闻闻果园溢发出来的浓浓香味。我们这十多个孩子里其中之一的父亲是东园大队的领导,看护果园的壮汉认了出来,他要做一个那个年代的惊天举动,那就是行贿,只见他迅速从菜地里摘了一根黄瓜,递到领导孩子的手中,低声说:“快到别处吃,不要让人看见。”领导的小孩就赶紧把黄瓜塞到裤裆里,扭头发疯的奔跑,我们一群马上跟着狂追。由于他裤裆里塞了根黄瓜,可能黄瓜的刺儿顶的他裤裆里某个部位痛的厉害,再加上那根黄瓜也着实不小,长一尺,重足有七八两,他裤裆里本身就长的个小东西,现在又平白无故添了个大东西,所以他扭来扭去的总跑不快,他的脸面也因为下体的疼痛扭曲的快成日本的横路井二呀。我们大约跑了三里地,看到没人了,就把那根捂着骚味儿汗味儿尿味儿和在裤裆里加了温的热呼呼的黄瓜掏出来一人掐一块分着吃了。真的好香。 那个年代的数九寒冬,外面风雪呼啸,家里玻璃窗户上都冻出了美丽的冰窗花儿,我们清晨起炕的时候,母亲早已生着了火炉,炉坑里烧着七八个拳头大小的土豆,我们先是把油黑发硬的棉腰子在炉筒子旁烤热,这是个技术活儿,烤的轻了,棉腰子没热,穿上还是冰冷的;而烤的重了,棉腰子会冒烟,那棉腰子也就完蛋了,立即会招来母亲和笤帚的猛烈追打。哇哇哭叫后,炉坑里的山药虎皮虎皮的也熟了,沙壳带绵壳,尤其是那层烤焦的硬壳,非常好吃。那可能就是许多人家早点的雏形。 二 年,我开始上小学,也没有早点的概念,但同学们早上都拿干粮呢。高档的是白面馒头、其余是白面红薯面混合馒头、纯红薯面馒头、玉米面窝窝、糜子死面窝窝、莜面顿顿、豆面饼子、高粱团子、炒大豆炒黄豆、生红薯干儿、冻萝卜等等五花八门,我记得有个姓李的同学在冬天的清晨从裤兜里一把一把掏出的干粮竟然是冷碎肉,那简直是大土豪啊!同学们边玩儿边吃。那个年月,有的同学在榆钱钱下去后还捋那个榆树叶子吃呢,个别榆树叶子上长着好多绿疙瘩,有几个同学就爱吃这个,我们后来才知道,那其实就是榆树的虫卵包衣。我的弟弟还曾用一个小塑料袋儿拿过冷稀粥当早点。反正那时我们的胃只要能填进东西就行,根本不懂什么营养平衡呀卫生健康呀护肝养胃呀,就是生冷不忌,还有个姓彭的同学居然吃过白纸,同学们围着他问味道怎么样?好长时间过去,他才翻着白眼儿回答了三个字:“很难咽”。 进入八十年代中期,社会有了很大的发展,早点已是许多人的平常了。那时候国营东风食堂清晨就卖早点,国营东风食堂高大阔气,登上水磨石做的4级台阶,就是宽敞的东风食堂的大门,大门外有五六个倒卖粮票、国库券的贩子。进了大门,就餐大厅坦荡无垠,乱七八糟的排列着足有20多个正方形的木桌子,下面是骨牌方登,不管是桌子还是板凳,都油黑的放光,每张桌子上都有一个醋壶一个酱油壶,一个盐碟儿和插着好多筷子的方竹筒。 那时,东风食堂的早点单一,就是油条和豆浆,油条一两粮票9分钱一根,豆浆一分一碗,桌子上有两个碟儿,一个是盐,一个是白糖,是给不同口味儿的顾客准备的调羹。 回忆文革时期的东风食堂,高举反对资产阶级官老爷作风的大旗,所有的顾客吃饭必须自己排队买铁牌儿,油光发亮的铁牌儿上写着过油肉、爬肉条、馒头、馅儿饼、阳春面、花卷等红油漆字,然后拿着铁牌儿再排队领饭,吃完后还必须自己去菜池洗碗洗筷子。因为都是无产阶级的革命同志,不能被人侍侯。那像现在,你在大小餐厅像姥爷一样被小姑娘侍候的舒舒服服。这家有蹲式服务,那家立马就有跪式服务,让人觉得很不自在,很过意不去。 粉碎了四人帮,改革开放,白猫黑猫,摸着石头过河,经济效益为主,一切向钱看的观念呼啸而来,东风食堂立马与时俱进,在大厅南北装饰了雅间,我记得那时东风食堂最好的菜品是滑溜里脊、酥白肉、还有涮羊肉。 丰镇上个世纪80年代初期,早点远没有走进寻常百姓的日常生活,大部分的人家都是早晨把昨天晚上剩下的搁锅面、拿糕、块垒等热一下或煮点儿从北京捎回来的北京挂面吃(注:那个挂面用粉、黄、绿彩色纸包装)。然后骑车上班,中午也大都下班回家吃饭,那时,丰镇的饭馆也少,只有东风食堂、回民食堂、迎春食堂三大巨头,记的迎春食堂没有大厅,全是些小雅间,我一直怀疑迎春食堂是由某个旅社改装的。其余就是单位待业青年办的小食堂了。我还记得在国营照相馆东还有个寡妇食堂,寡妇食堂的油饼又大又甜又煊,非常好吃。不过价格也蛮贵的,一个两毛钱一两粮票。那像现在,丰镇的大小饭店林立,到处是吆五喝六,到处是打小顿儿,到处是摇摇达达,到处是跌东跌西,到处是庆典,到处是老乡聚会、到处是同学聚会、到处是战友聚会,到处是乱酒花儿。真的是“咯抿的小酒天天醉,喝红眼睛喝坏胃,喝的性欲大衰退,喝的夫妻背靠背”,喝酒的三部曲是:起初在兰(烂)州,然后在运(晕)城,最后到了土(吐)贵。也就是:起初是抿一抿,然后是干一干,最后是灌一灌,结果是稀泥加软蛋。 到了80年代中期,早点就落入了寻常百姓家,大部分人家也不再热剩饭了而是从外面卖些麻花锅盔家里吃或亲自出去吃早点了,那时,十字街、电影院广场、火车站广场、灯光球场门前、国营木器厂门前即烤鸭店门前等等,到了黎明,满是支起炉子锅灶的露天早点摊,浓烟滚滚,烈焰腾腾。地上是肮脏的长桌长板凳,脚下是肮脏的泔水剩饭,不过早点的品种也丰富多彩,有油条豆浆豆腐脑、水煎包子、小笼包子、水饺、油饼、压豆面、抿豆面、荞面饸烙、白面饸饹、鸡蛋汤、煎饼、猪杂碎、牛杂碎、羊杂碎。个别烂酒花儿吃早点时会在摊上喝上一二两散散酒。然后晕头打脑的骑车上班。那个年代马路上汽车很少,除了个别的气派单位有辆烂或烂嘎斯小车外,领导们能搭捞一辆公用自行车就很欣欣然了,后瓦圈上用白漆写上“公用”两个字,那绝不亚于今天坐一辆丰田霸道。 三 到80年代末,公款吃喝已然成风,大部分的公职人员每天都总有饭局,吃饭总有千奇百怪的理由,喝酒总有各种各样说辞,迎来送往,检查评比,纵向视察,横向联谊,同地合作,异地取经,各单位都有自己的定点饭馆,吃完拿油笔写个字直接走人,年底结帐。经费阔绰的部门纷纷建起自己的招待所,关起大门豪吃痛饮,辅之以形形色色的黄锻子。诸如:我和妇联主任闹过,闹过革命;我和妇联主任爬过,爬过雪山;我和妇联主任过过,过过草地等等,年上半年,管中窥豹,我记得出差认识了一个处级领导,他喝醉了和我感慨的说:“现在全国各地宾馆的猪吃了剩饭每天都是醉的”。 年、年,又开始流行吃“硬早点”了,那时,每天各小饭馆或大街上的早点摊上吃早点的人,人们都会要上一两个凉盘儿,诸如凉拌猪脑、冷切羊头肉、卤煮豆腐干儿、油炸花生米等等,个别阔绰的人还要上几个羊蹄蹄,然后几个知已一壶一壶的上酒,叫“烫一壶”,这样的早点,胡吹瞎侃,神游天外,寡皮馏说、塄楚打坷垃、越喝越想喝,越喝越能喝,自的其乐,淘醉在弟兄们美好的自我世界里,往往硬早点结束,时间也快中午呀,然后弟兄们晕晕乎乎的散摊,马上重组队员或原班人马再找地点继续喝。那个年代,留给我最难忘的感觉就是:硬早点吃完,一整天都是晕头打脑、球迷杏眼、迷迷糊糊、跌跟抢头的。 硬早点之风,一直刮到了年7、8月,随着那个举世注目的事件慢慢就降温了。 四 岁月静静的流淌,时光从我们的眼角皱纹里滑过,宇宙里的世界、祖国以及我们的小镇都随汹涌的潮流奔涌向前,人们的生活逐渐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内容丰富多彩、干净健康、低脂低糖、可口诱人的早点已飞入了寻常百姓家。 我们丰镇舌尖上的早点也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既有外来琳琅满目、五花八门的品牌儿早点,又有丰镇本乡本土历史悠久、回味无穷的特色小吃,像削荞面、臊子面、搁锅荞面山药条条、柳叶儿面、山药颗颗猪肉大包子、地皮菜大包子、焖卜郎、抿八股、腌韭菜花腌葱花抿豆面、油搅块垒、晶丸丸、拔鱼子、焖鱼子、山药粉饺饺、玻璃饺饺、羊血饺饺、烫面饺饺、水煎包子、擦花片片、擦花丸丸、擦沫沫拌汤、擦沫沫煮鱼子、炒荞面疙团儿、黑老洼含柴、粉杂黄米糕枣糕、沾豆面糕等等形形色色的吃食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垂涎欲滴。外地的亲戚朋友来了,吃罢早点总会说:“你们丰镇的早点种类那么多,真好吃!”丰镇人就会像《故乡》里细脚伶仃的圆规“杨二嫂”那样撇起嘴说:“你们大城市早点有什么?不就是个油条豆浆,顶多还有个淋巴肉做的包子,闹不好还有硬纸圪背做的包子哩”。外地亲朋听了像《敌后武工队》里的周大拿听汪霞的话那样服气的不停点头。真的让我们的自豪感油然而生,夸的我们丰镇人自己都爱的自己不要不要的。 年的金秋,我的好友请我在集宁博源·海蓝五星级国际大酒店吃早点,大约三千平米的大厅里,有面食区、海鲜区、烧烤区、饮料区、红酒区、白酒区、汤类区、点心区、西点区、水果区、蔬菜区等等,餐位干净整洁,服务温馨体贴,让我真的体会了一把当王建林、马云、马化腾、比尔·盖茨、巴菲特的感觉。 虽然我也喜欢豪奢的早餐,但也就是吃吃而已,吃罢如过眼云烟,不能勾起我浓浓的故乡情节,也不想再做吃那种早点的豪奢之梦。反而孩提年代的烧山药、烧黄萝卜、炕糕花儿、炕山药片、铲焖小米锅底的圪杂杂、生吃红薯干儿、烤红薯面馒头、烤玉米面窝窝、麻搁盐馏山药、烂腌菜捣山药筋筋等等的早点内容深深的刻印在我大脑并时常出现在我的梦里呢…… 作者:陈利清,丰镇人,生于年2月。年高考落榜,年5月参加全国工商招干考试进入丰镇工商局工作。年到年在乌盟管理干部学院参加高教自考获大专文凭,喜爱文学艺术,在《中国电视报》、《内蒙古工商》、《内蒙古草原》杂志,多次发表文章。 阅读原文 丰镇同乡会我们都是丰镇人 赞赏 人赞赏 长按怎样治白癜风中科白癜风医院康复经历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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