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8/7/25来源:本站原创作者:佚名

作者:乔奕斐/图片提供:乔奕斐/白泉山书院让读写成为生活的一部分

朱奉祺没有食言,从蓝家村回来,便雇请工匠,采买砖瓦木料,给蓝家村的每户人家盖了两间新瓦房。

人们在赞美一个人心胸开阔时,总喜欢形容其豁达大度,不计恩怨。其实,这样的人极为罕见。朱奉祺给蓝家村的每户人家都盖了新房,却唯独没有给亲哥哥蓝奉举和侄子蓝玉家盖。蓝奉举知道这是报应,耷拉着脑袋无话可说,翠芬却险些背过气去。

翠芬和蓝家村的街坊邻居不和,老死不相往来。所以,初见几户人家盖新房,回家嫉妒地和蓝奉举骂。骂这家得了不义之财,骂那家打肿脸充胖子。蓝奉举虽然已经听说弟弟回了隆盛庄,开了隆盛庄最大的一家名叫恒昌永的钱铺,蓝家村各家的瓦房都是弟弟出钱盖的。但害怕翠芬对他放泼,不敢对翠芬讲。翠芬见蓝家村的人疯了一样,家家户户都盖新房,并且都是两间,结构与式样也都大同小异。便回家骂蓝奉举,说她当年瞎了眼,嫁了他这么个窝囊废,别人家家户户盖新房,自家却连个像样的猪圈都盖不起。蓝奉举挨骂习惯了,也麻木了,不辩解也不吭声,就像翠芬是在骂别人一样。

那天,翠芬又在数落蓝奉举,儿媳妇巧叶拿着个布袋装米来了。翠芬见巧叶装了三碗还要装,骂她道:“地也给你们分了,你还总是来装米?这辈子得养活到你们啥时候?少装点吧,别人家都盖新房了,我们也省吃俭用点盖两间,免得让人看不起。”巧叶比婆婆一点不善,翻翠芬一眼,碗依旧往米缸里探去:“妈,你是做梦呢吧?少装你两碗米,你就盖起新房了?若不是当年你虐待叔叔,别说你家,我家的新房也盖起来了。”翠芬白巧叶一眼说:“盖房和他有啥干系?那个讨吃货,他自己的肚子还不知道咋往饱填呢,有钱给你盖房?”巧叶停下手,看蓝奉举一眼,问翠芬说:“妈,我爹没和你说呀?”翠芬问:“说啥?你还不知道这个榆木疙瘩,就算骂死他,他也崩不出一个屁来。”

巧叶不装米了,“唉”一声,拉长音调,故意气翠芬说:“原来妈真不知道?那我告诉你吧,叔叔如今发财了……”翠芬打断巧叶的话,不屑一顾道:“他发财了?就那次回来,看看那身穿戴,像个发了财的?骑了头小毛驴,还不知道是从哪儿借的。”巧叶哼哼鼻子说:“叔叔那是故意的,你到好,还找上门地给叔叔难堪。你知道叔叔现在多有钱吗?告诉你吧,叔叔家的银子怕是多的连放的地方都没有了。不然,叔叔能在隆盛庄开钱铺?听说还是隆盛庄最大的钱铺呢?”翠芬愣住了:“啥?他在隆盛庄开钱铺了?”巧叶哼一声说:“你以为呢?叔叔不但开了钱铺,就连咱蓝家村每家每户的新瓦房,都是叔叔出的银子。你成天说当年嫁给我爹是瞎了眼,依我看呀,你是活该!我嫁给你们蓝家才真是瞎了眼。尤其摊了你这么个恶婆婆,更是倒了八辈子的霉。现在,蓝家村除了咱婆媳两家,其余的都盖新房了。好了,我不装你的米了,你留着攒钱盖新房吧!”

巧叶知道,自己这一顿挖苦与奚落,必定捅在了婆婆的软肋上。也知道婆婆定然要怒不可遏了,拎起米袋子便走。果然,翠芬捡起笤帚疙瘩追出门来,冲着巧叶的背影骂道:“你个天打雷劈的货,装了我的米,还变着法儿地羞辱我?蓝家上辈子做了啥缺德丧良心的事?娶回你这么个仇人?”见巧叶头也不回地走远了,返身将一肚子怨气向蓝奉举发泄过来,笤帚疙瘩打的蓝奉举抱头鼠窜,直到胳膊累了,方才扔掉笤帚,捂着脸号啕起来。

朱奉祺给蓝家村每户人家盖了两间新瓦房,消息很快传遍了隆盛庄。朱奉祺出名了,他哥哥蓝奉举也出名了。朱奉祺出名是因为他懂得报恩,蓝奉举出名则是因为他娶了个母夜叉老婆。翠芬虽然恶名在外,但也不是那种不知羞耻的女人。她之所以恶,一是天性所使,二是怕自己善了被人欺负。可现在,她成了众人眼里心肠恶毒的蛇蝎女人,她的脸真没处放了。

那天早晨,朱奉祺正在洗漱,伙计惊慌失措地跑来说:“掌柜的,不好了,有个女人在咱字号的椽头上上吊了。”朱奉祺心中一惊,急忙和妻子去看,认出上吊的女人竟然是嫂子翠芬。朱奉祺当时便懊悔了,他知道嫂子之所以选择在自己钱铺的椽头上寻短见,定然是因为自己羞辱了她。想一想,那些旧事已经过去几十年了,如果不是嫂子对自己不好,自己走投无路才离开蓝家村,自己也不会遇上朱廉,更不会认朱廉为父,自然也不会有今天的这份家业了。多盖两间房能花几两银子?自己当时心气过盛,只图了泄愤,却羞辱得嫂子无地自容,寻了短见,不值得也不应该呀!

上午,蓝奉举一家听说了翠芬寻短见的消息,老老少少一齐赶往隆盛庄,聚在恒昌永钱铺门前。朱奉祺的表叔、表婶和蓝家村受了朱奉祺恩惠的乡亲怕蓝奉举找朱奉祺的麻烦,也相约来到隆盛庄。准备蓝奉举万一和朱奉祺闹翻了,他们便以街坊邻居的身份劝和。实在不行,就要出头替朱奉祺说话了。

瑞盛店与恒昌永相隔不远,自从听说朱奉祺在蓝家村盖房子的事,张瑞元对朱奉祺更是敬重。他觉得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必定是重情重义之人。这样的人,是值得交往的。何况,自己是宝粟社会首,恒昌永亦属宝粟社行社,自己也不能袖手旁观。所以,便站在不远处,准备双方一旦发生冲突,自己便以宝粟社会首的身份出面调解。

蓝奉举自从娶回翠芬,没有威风地做过一天男人。现在翠芬寻短见了,他心里也不是十分悲伤,一脸麻木地蹲在恒昌永门口,嘴里不停地吧嗒着烟袋。儿子蓝玉虽然相貌端正,却和他爹一样降不住媳妇。巧叶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让他上房,他不敢下地。他也不说话,靠着恒昌永的门框不停地唉声叹气。倒是巧叶不同,虽然平日与婆婆水火不容,两人见面说不了三句话便要抬杠,互相讥讽,然后对骂,有时候还免不了动动手。可现在婆婆死了,她倒显得比任何人都要悲痛。盘腿坐在恒昌永门前,守着婆婆的尸体,手拍地皮,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连哭带说,呼天喊地地号啕个没完。不知情的人见了,以为婆婆生前和媳妇有多和睦呢。

张瑞元见朱奉祺久久不敢露面,心说这样拖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事情总得处理,死人总得安葬吧!便拨开围观的人群进了朱奉祺家。朱奉祺正愁眉苦脸地坐在太师椅上冥思苦想,见张瑞元来了,连忙起身让了座,说道:“张会首来了?你看这事情弄的,本来是想报街坊们当年的恩情,给老辈儿们盖几间新房住,可没想到惹出了人命。唉!要是给我哥也盖上两间新房,事情就不会走到这一步了。”张瑞元坐下,从腰间取下烟袋,装一袋烟点着说:“我听说过朱掌柜嫂子的为人,如此蛇蝎心肠的女人,别说你朱掌柜,就算放在我身上,我连根儿麦秸也不施舍给她。死就死了吧,也算她的报应。”朱奉祺说:“话虽然这样说,可她毕竟是我嫂子,又死在了我家门前。张会首,我刚回隆盛庄不久,除了你和梁掌柜,没几个熟人朋友,这事究竟该咋办?张会首得给我出个主意。”

这时,梁宝元也来了,说道:“那女人是自己要上吊的,你也没替她挽绳子,就算打官司,也找不到你朱掌柜头上。怕她作甚?”张瑞元说:“师兄,朱掌柜说的也对,这事儿虽然和朱掌柜没有瓜葛,但死者毕竟是朱掌柜的嫂子。何况,人已经死了,有道是死者为大,和死人较真儿,也显得咱心胸狭窄,没有肚量。朱掌柜,要叫我说,破财免灾,朱掌柜还是破费几个钱,把这事儿和和气气地处理了吧。”朱奉祺连忙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我出头多有不便,不知能否劳驾得动张会首和梁会首。”张瑞元知道朱奉祺的意思了,磕磕烟袋站起来说:“朱掌柜既然信得过我们,这事儿就交给我和师兄办吧。我们尽量给朱掌柜省几个。”梁宝元也说:“朱掌柜放心,我和瑞元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定给你办妥了。”朱奉祺连忙抱拳道:“那就有劳二位会首了,多给些银子没啥,只要把人打发走就行。”

梁宝元与张瑞元出来,请蓝奉举和蓝玉父子进铺子里商谈。巧叶立马不哭了,袖子抹一下干巴巴的眼睛,一个蹦子跳起来说:“商量事儿?和我商量!”梁宝元早就看巧叶不顺眼了,不客气地讥笑说:“你一个妇道人家,瞎掺和个啥呀?”巧叶眉毛一竖,嚷道:“妇道人家咋了?告诉你,我们蓝家从来都是妇道人家当家作主的。”张瑞元看出巧叶不好惹,给梁宝元使个眼色说:“好好好,既然你能做得了主,那就一并进屋来吧。”

梁宝元和张瑞元师兄弟多年,配合默契。两人既不给蓝奉举父子和巧叶让座,也不给他们看茶,一左一右,威风凛凛地在客厅的太师椅上坐下。张瑞元脸色冰冷,一言不发地捏着烟袋抽烟,梁宝元端着茶碗,不紧不慢地呷着茶,朱奉祺则躲在后门悄悄听着。蓝奉举和蓝玉已经听说这两人都是隆盛庄有名的掌柜,面皮白净的是宝粟社会首,面黑如炭的是兴盛社会首,便都十分拘谨。蓝奉举依旧蹲下,一根破烟杆不停地在烟袋里搅着,蓝玉垂头靠在门框上,不时地用眼角瞟瞟梁宝元与张瑞元。巧叶果然胆大,从墙边搬一只凳子放在地中央,撩腿坐下,挑战一般望着张瑞元与梁宝元。

梁宝元扫巧叶两眼,见她眼神儿游离不定,猜想她不过是色厉内荏。放下茶碗,拉着脸说道:“你们说话呀!”梁宝元生就人高马大,面黑如炭,脸再往下一拉,便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巧叶家里泼辣,但毕竟没见过世面,眼神儿里的犀利顿时收敛了不少。张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说。张瑞元见蓝家的人被梁宝元的气势镇住了,趁热打铁,沉声说道:“人已经死了,虽然死在了朱掌柜的钱铺门口,却与朱掌柜没有半点相干。你们是啥意思?是不是想经官?如果想经官,那就到丰镇厅署衙门递状子去吧。”

蓝奉举和蓝玉不答话,眼睛望着巧叶。巧叶心里虽然有个小九九,却也知道张瑞元说的是实话。就算到丰镇的衙门递状子,状子怎么个写法?写婆婆的死是因为当年虐待了小叔子,小叔子回来给街坊们都盖了新房,唯独没给婆婆和侄儿盖,婆婆一气之下上了吊?她总算是个明白人,状子若这样写,除了讨不到一点好处,怕是屁股还要挨衙役的板子。

巧叶正犹豫着该如何说,蓝奉举站起来了,上前两步,给梁宝元和张瑞元行个礼,面红耳赤道:“唉!还是我说吧。这件事说起来,谁都不怪,更怪不着我那兄弟。都是我天性窝囊,又娶了个泼辣蛮横的老婆,没有善待过我兄弟一天,逼得他背井离乡,连姓都改了。我对不起我早早过世的爹妈,对不起我苦命的兄弟……”巧叶听不下去了,她不敢在梁宝元和张瑞元面前放泼耍赖,却不把公公放在眼里,回头恶狠狠地瞪蓝奉举一眼,打断蓝奉举的话厉声说道:“爹,你这是咋说话呢?咱这是来讨公道的吗?咋连个里外都分不清?白活了半辈子。”梁宝元最见不得女人当家作主,飞扬跋扈。见巧叶数落公公就像大人呵斥孩子,脾气便来了,拍一把桌子,厉声喝道:“你这女人真是可恶,他是你公公,不是你孙子,你竟然用这样的口气指责他?也算你嫁了窝囊人家,若是嫁到我家做儿媳妇,别说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就算我说话时你插上一句嘴,我两个大耳光子便扇上去了。”梁宝元几句话把巧叶说的脸红一阵儿,白一阵儿,禁不住跳起来放了泼:“你看看你那颗脑袋,黑的像车轴的油。你以为有钱能使鬼推磨呀?到你家做儿媳妇?就算你家财万贯,我还不嫁呢!”

巧叶这一放泼,梁宝元还真的无法应对了。张瑞元正要给梁宝元帮腔,只见蓝奉举上前两步,手指点着巧叶的鼻尖,嘴唇哆嗦着说道:“巧叶呀巧叶!你咋好的不学,把你婆婆那点赖毛病全学会了?你咋和人家掌柜的说话呢?我平时不搭理你是给你脸,你当你真能做得了老蓝家的主?”巧叶愣怔了一下,看一眼立在门框旁的蓝玉。蓝玉也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蓝奉举又朝蓝玉哀声道:“儿呀!爹窝囊了一辈子,你妈便欺负了爹一辈子。你还年轻,要再这么把巧叶宠惯下去,你后半辈子就和爹一样没出息了。”

梁宝元见蓝奉举胆子突然间壮了,点头微笑道:“嗯,说的好。男人嘛!要是连老婆的主都做不了,真不如买上二两棉花,垫在墙角撞死算了。”蓝奉举叹着气说:“唉!憋屈呀,这辈子活的真憋屈!她死了也好,从此以后,再没有人骑在我脖子上发淫威了。两位掌柜,我知道你们是来主持公道的,可从一个妈的肚子里爬出来的亲兄弟,不是你让着我,便得我让着你,哪有公道可言?劳驾你们对奉祺说,过去他嫂子待他不好,我也待他不好,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虽然他改姓了朱,但骨子里流着的和我是同样的血。常言道,死者为大。他嫂子再不好也已经走了,就让他解开心头的疙瘩吧。他哥人穷,没钱,给他嫂子买不起棺材。他若是还记嫂子的仇,我一会儿出去买张苇席把他嫂子打发了;他若是不记嫂子的仇了,就让他出两个钱,给他嫂子买上一口薄皮棺材吧。”

巧叶原本是想讹朱奉祺几两银子的,现在见公公只和朱奉祺要一口薄皮棺材,料想也讨不到什么便宜了,狠狠地别公公和丈夫一眼,说道:“既然蓝家的男人脊梁骨挺起来了,我还狗一般地赖在这儿丢人现眼呀?”说罢,“呸”地朝梁宝元啐一口,扭头便走。

梁宝元瞪大眼睛感慨道:“这女人果然可恶。”

张瑞元听蓝奉举只要一口薄皮棺材,说道:“好,棺材我替朱掌柜做主了。”又对蓝玉说:“后生,你那老婆呀!真得回家好好调教调教,不然,后半辈子有你好受的。”话音才落,巧叶见梁宝元没追出来,又不甘心地返回来了。头探进屋门问梁宝元道:“那个黑头掌柜的,我还想问你个话,你知道啥是天下四大黑吗?”梁宝元别巧叶一眼,没有理睬她。巧叶咯咯一笑,说道:“掌柜的猜不出来?那我告诉你吧,天下四大黑就是窑里的炭,车轴的油,毛驴的鸡巴,掌柜你的头……”

图片提供:乔奕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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