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复张家口

由于聂司令员在延安开会，中央决定由程子华同志代理军区司令员兼政委。程子华同志是山西人，很早就参加了“倒阎(锡山)”的学生运动，后来投笔从戎，考入黄埔武汉分校，参加过广州起义，是红军中著名的将领。也许由于他是山西人的缘故吧，他特别爱谈关云长，但并不崇拜他，他所崇拜的是戚继光，因为戚继光是打楼寇的。

我到达晋察冀后，任军区副参谋长，和程子华同志一起主持军区工作。毛泽东同志让我们注意做城市工作，我又兼了军区联络部部长和司令部情报处长，向保定、北平、天津、唐山、张家口等地派出侦察、情报人员。当时，晋察冀各部门都派出了地下工作者，分别由潘自力:(城工部)、许建国(社会部)、刘仁(联络地下党员)负责。他们的任务是发动工人运动，搜集日伪情报，瓦解敌军士气，为反攻做准备。

这时，世界反法西斯战争接近最后胜利，日本侵略者这头“野牛”，已被我抗日军民的战斗烈火烧得走投无路。一九四五年二月，军区制定了扩大解放区的战略方案，发动春季攻势，各分区先后光复了任丘、河间、新镇、饶阳、安平、武强、深泽、灵丘等县城，威逼北平，并重新掌握了紫荆关要隘。

一九四五年四月，具有伟大历史意义的“七大”胜利召开，毛泽东同志在大会上号召“扩大解放区，缩小沦陷区。”

我们决定仍以向北发展为主，于六月六日展开夏季攻势。这次进攻共消灭日伪军一万多名，解放区扩大到八十万六千平方公里，人口达到二千五百万。八月八日，苏联对日宣战。

九日，毛主席发出《对日寇最后一战》的号召。八月十五日，日本无条件投降。军委要我们迅速占领张家口，打通去东北的通道。

张家口是塞上重镇，日寇以此为中心，苦心经营了防御工事，囤集了大批粮食和军火。为了保守这些工事的秘密，日本兽兵杀害了数以万计的中国民工。

日本无条件投降时，聂荣臻、肖克、刘澜涛、罗瑞卿等同志都在延安，他们得知苏蒙联军正向张北进军，立即给程子华同志和我发来一封电报，让我们相机夺取张家口。

当时，按照朱总司令八月十日的命令，驻张家口的日军已经与八路军取得联系，接洽投降事宜。然而仅仅过了一夜，敌参谋长即变卦，声言他们奉冈村宁次的命令，只能向蒋介石的“合法”政府投降，虽然我方再三警告，他们仍然不听，妄图依托工事;苟延残喘。

人民的胜利果实，绝不能让反动派摘去。鉴于国民党部队正沿河套和平绥线用骑兵和铁路运输向张家口逼近，八月十七日，我们电令平北军分区派部队向张家口急驰。平北军分区的四十团和十四团迅速完成了对张家口的包围，察北骑兵支队亦在多伦与苏蒙联军会师。我到各部队去看望了指战员，见他们为了抢在国民党“接收大员”前面赶到张家口，一路飞奔、日夜兼程，脚上打了一层又一层的血泡。在待机地域，我见到了分手多年的杨力同志，他已经担任了营长职务。

杨力同志一直是我在红军时期的警卫员，我们共同反“围剿”，一起走过了二万五千里长征，可算是患难与共。战友相见，分外亲切，我留他在军区吃了一顿简单的午饭。我问他:

“杨伢子，小鬼子投降了，有什么打算?”

“我还能干什么?将革命进行到底!’’

他兴致勃勃地说:“我已经学会了使用大炮，今后，我计划学会开飞机，开军舰，保卫人民的胜利果实。”

“要得。”我被他的话激动起来，半开玩笑地说:“你倒是海陆空全想搞一番啊。”

全国解放后，杨力同志的志愿果然实现了，他曾驾机飞上蓝天，最后成为一名优秀的海军高级指挥员—北海舰队司令员。

敌人不投降，就叫他灭亡。二十日拂晓，我在军区指挥所下达了总攻命令。部队从东、南两面攻入城内，占领了日本领事馆，突破清水河铁桥防线。日军扔下他们的妻子儿女和大批军需，狼狈逃窜。我军立即控制全城，派出早已安排好的干部接管各部门的事务。

一九四五年八月二十二日，张家口广播电台恢复播音，宣告这座塞上重镇回到人民手中。

拿下张家口，我华北根据地与东北根据地之间就有了重要支撑点。这一仗共歼灭日伪军两千余人，缴获步枪一万多支，轻重机枪二十多挺，山炮五门，弹药库和物资库七十多座，骡马数以万计，伪“蒙疆政府”副主席和市长等，也当了俘虏。

我带领机关工作人员，认真清理了那些仓库，造册登记，准备向部队补给。当时夏季已过，东北天气冷得早，我军前往东北工作的同志，路过张家口时都来找我要棉衣，这些仓库帮了我的大忙。

也许是受杨力同志那番话的鼓舞吧，我把一九三二年在福建漳州学会的开汽车的技术又用上了，经常自己开车外出办事。

一九四五年八月三十日，中央军委电令晋察冀军区继续巩固胜利。电报说:

程耿:

巩固张家一口战略要点和已得的胜利，有非常重要的意义，郭刘向北平前进之部队和陈仿仁、罗元芳向大同前进之部队除留一部破坏铁路交通外，主力应迅速沿平绥路向张家口集结，以张家口为塞点扫除张家口四周之敌并巩固张家甘，力求集结两万人于张家口附近。

这个电令为我们实现由游击战向运动战的转变指明了当前任务。此时形势紧张，蒋介石同样在命令他的部队加紧进犯。他们在晋察冀及周围地区，集中了四万三千多人，主要是蒋、傅(作义)、阎(锡山)的兵力，也有收编的大批伪军，甚至还有日军。蒋介右妄图以他的北平行辕为中心，以张家口为主要目标，对我解放区实施东、西夹击，切断我华北、东北、西北战略区的联系。九月二日，军委在发给程耿的电报中又称:

傅作义部之第三、第三十五两步兵军一骑兵军三万八千人，马占山部五千余人正在向归绥运动中，共约四万三千人。估计傅、马两部除留归绥、集宁、丰镇、大同站线外，还可能集中四至五个主力师(二万五千至三万人)进攻张垣。傅先头部队于廿六日有乘我主力尚未集中继续东进夺我张垣之势。我必须巩固张垣已得胜利，为着争取时间集结主力，对傅取诱敌深入，至适当时机歼灭该部。

九月九日，我们开着汽车，到灵丘去迎接从延安飞回晋察冀的聂荣臻司令员。他是乘一架美国C-46型飞机到达的。与他一起回来的还有刘澜涛、肖克、罗瑞卿、黄永胜等，日共中央主席野坂参三(又名冈野进)也随同前来。

我与聂司令员、罗副政委等驱车回到张家口，住在宣化路原日本蒙疆派遣军的司令部院落里。现在该处已成为我们晋察冀军区司令部。一路上，从延安来的同志纷纷对我说:“我们在延安听到你们解放张家口的广播，真是高兴得‘不亦乐乎’了。”

我抓紧时间给他们汇报工作。看来，下一步该大家忙个“不亦乐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