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乔奕斐/图片提供:乔奕斐/白泉山书院让读写成为生活的一部分 过了几日,张瑞元找人写一份庚贴(也叫八字贴),上面写了张禄的姓名、乳名,生辰八字、籍贯、祖宗三代等。外用红纸封好,请段祖贤送至李巡检府上。李巡检接到庚贴后,也写了闺女艾叶的庚贴送与张家。张瑞元拿着两人的庚帖,找算命先生推算命相。 推算命相先看地支,有几种属相俗称“断头婚”,不好婚配。其内容为“自古白马怕青牛,羊鼠相逢一旦休;蛇见猛虎如刀斩,金鸡遇犬泪长流;青龙玉兔不相会,野猪一生惧猿猴”。见不属“断头婚”,又看天干五行,要相生,不能相克。五行相生,即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五行相克,即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五行的属命依出生年的天干决定。即东方甲乙木,西方庚辛金,南方丙丁火,北方壬癸水,中央戊己土。无论什么命,都有大小贵贱之分。比如金命,有海中金、炉中金、剑锋金、砂中金、白腊金。其中海中金为上,白腊金为下。算命的看过,说男女双方天干地支都合,互不相克,命中富贵,是一段好姻缘。张瑞元便备一份定礼,送到丰镇李巡检家,两家便定了亲。 张瑞元和乌云其木格商量,想当年便把媳妇娶过门,又找算命的择吉日。算命的先择月份,口中念念有词道:“正月、七月迎鸡兔,二月、八月虎和猴,三月、九月蛇共猪,四月、十月龙和狗,五月、十一月牛与羊,六月、腊月鼠马走。贵少爷属马,腊月迎娶为上。” 定下腊月迎娶后,再查吉日。吉日依据历书的十二个字决定(每天有一个字代日),即:建、危、平、满、成、闭、执、定、开、破、收、除。查吉日的口诀是:建、满、平、收为黑道日;除、危、定、执为黄道日;成、开两天诸事皆可用;闭、破两日犯忌。选好迎娶的吉日,算命的取出《玉匣记》“查周堂”。“周堂”按八卦的方位排列:干为翁,坎为弟,艮为灶,震为妇,巽为厨,离为夫,坤为姑,兑为堂。吉日如果是大利月,从“夫”顺数,小利月则从“妇”逆数。遇“弟、堂、厨、灶”用之,遇“翁、姑”则不可用,无翁姑亦可用。吉日方位选定后,又从《玉匣记》中查某方位宜新人上轿、下轿,忌讳什么属相,凡这种属相的与孕妇、寡妇,在新人上轿、下轿时都要回避,避凶趋吉。 张瑞元把迎娶的吉日用红帖写上“腊月初三迎嫁大吉”并写明女方应向某方向冠带,某方向上轿。张瑞元写好后,选一双月双日送至李巡检家。 到了迎娶的日子,张瑞元除了自家的轿车,又借了段祖贤和朱奉祺几家隆盛庄最好的轿车,将轿车装饰华丽,新郎张禄与娶亲的带酒坛盒礼,头天坐轿车去了丰镇,第二天娶了新娘一道回来。前面是新郎的轿车,后面是新娘的轿车,然后是娶亲送亲的轿车,再往后便是新娘娘家的陪嫁了。李巡检身为官员,虽然远不如张瑞元家有钱,但聘闺女总是要门面的,大件小件的嫁妆装了数车。 鞭炮声中,唢呐吹得山响,锣鼓敲的热闹。巷门两旁贴了喜联,巷门顶端挽了红绫,张瑞元的四合院内外亦是如此,满眼大红,一派喜气。新郎的轿车与新娘的轿车赶进院里,面向喜神方位停在院子中央,梁宝元是代东,喊一声“接轿”,便有年轻女子按接轿礼仪,前进后退行二十四拜礼,方才接新娘走出轿门。拜堂时,院内放一方桌,上置铜镜一面,表示心明如镜。另在盛满粮食的簸斗内插秤一杆,斗、秤表示公平。地上铺芦席,撒帐的中年女人将碎木屑、麸皮、榆树籽等放入木升内,升口用红纸封口。撒帐人将碎屑向新郎、新娘身上撒去。搀扶新娘迈过火盆,拜了天地、祖宗,进喜房换了衣服坐帐。此项礼仪,讲究颇多,也极其繁琐,不一一道来。 张瑞元这边,媒人段祖贤自不必说。隆盛庄凡是有头有脸的掌柜,以及平日有来往的,张瑞元都下了请柬。还特意请阿訇宰了牛羊,回民厨子自带锅灶,为马占元等一干回民商家备下回民席。众人均按时前来贺喜,有的送钱,有的送物或喜帐。乌云其木格那边,达林太和老伴儿宝梅及近亲也都来了,达林太给外孙的贺礼是一张二百亩地的地契;巴特尔没有食言,特意带着妻子和大儿子从四子王旗赶来参加婚礼。虽然没有像当初承诺的给外甥赶一群羊回来,但把羊折成银票作为贺礼了。唯一遗憾的是哈森与妻子斯琴格日勒远在库伦,无法赶回来参加婚礼。达林太便替他垫了贺礼。 张瑞元明年才要给张禄盖房,新房暂时设在了东耳房。新房布置一新,格外喜气。玻璃窗上贴了“囍”字,炕上下面是苇席,往上是讲究的牛毛大毡。后炕的铺柜上整齐地叠着新被褥、狗皮褥子、山羊皮被子。邓香如用条盘端来两杯酒,让新郎新娘行“合卺礼”,也叫喝“交心酒”。按风俗唱道:“新媳妇沾一沾,新女婿猛一干。”梁龙和一干年轻人则趴在窗台上边看热闹边起哄,叫道:“玉奎,挽住新媳妇的胳膊喝交杯酒,一口干了,一口干了。”张福和张祯则喊道:“哥,把嫂子的盖头掀了,抱住嫂子亲一个。” 这天晚上,梁龙和张福、张祯及几个和张禄从小玩大的伙伴,闹洞房一直闹到深夜。 张禄娶了媳妇,邓香如直夸乌云其木格好福气,梁宝元也羡慕张瑞元结了门好亲家。梁龙却嗤之以鼻道:“咦,有啥好的?我看玉奎那媳妇除了她爹是衙门的官,相貌也不咋地。”邓香如笑道:“龙龙呀,你是不是看人家玉奎娶媳妇眼热了?也想赶快娶一个?”梁宝元就梁龙一个儿子,从小溺爱,没有张瑞元的家教严,梁龙当着爹妈的面说话也算随便,撇一下嘴说:“我眼热?我眼热个啥?妈,您掏良心说,玉奎的媳妇有玉凤好看没?”梁宝元接过话说:“女人嘛,长的不丑就行了。前三天看人,后三天看心,只要心眼好,脾气好,丑俊不算重要。玉凤就是肖玉春家的二闺女吧?她相貌虽然俊俏,可她家能和人家丰镇的巡检家比吗?我看比咱家都差远了。婚姻讲究门当户对,穷人家的闺女嫁到财主家,就算你再勤快,再孝顺,终归被人看不起,终归得受气。香如,那句话咋说的了?”邓香如说:“你这猪脑子,难怪没瑞元会做生意呢?说多少遍了,就是记不住。‘官对官,富对富,草屋对着篱笆户’。这回记住了吧?”梁宝元别邓香如一眼,不满地拉长音调说:“记住了。你是成天拿我和瑞元比,瑞元除了头没有我的黑,哪儿比我好多少?遇到事情不是还要经常来向我讨教吗。你就看瑞元家比咱家有钱了,你咋总不提乌云其木格家给瑞元倒贴了多少?东家若不是乌拉哈的章盖,慷慨大方,瑞元能置下今天的家业?”又对梁龙说:“龙龙呀!按你的岁数,家里早该给你娶媳妇了,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给你娶,爹就是想踅摸个和咱家门当户对的。” 梁龙不像张禄那般惧怕他爹,挺起脖颈说:“反正丑的我不娶,就算你们给我娶了,将来我也休了她。”梁宝元瞪起眼睛骂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你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影子,头比你老子的都黑,还挑三拣四的?娶个漂亮媳妇能当饭吃?再挑三拣四,小心老子让你打一辈子光棍。”梁龙嬉皮笑脸道:“爹,我打一辈子光棍倒是行,可您没有瑞元叔的本事。瑞元叔有三个儿子,您就我一个,我打了光棍,梁家的香火谁替您往下传?” 梁宝元也是不甘落后之人,眼见得师弟就像院子里种了步步高,家业一天比一天大,又盖了隆盛庄最好的四合院,还给每个儿子都买了房基地,不免又有些嫉妒了。他虽然不服气师弟能耐比他大多少,但却承认师弟命比他好。当年,师弟一个子儿没花娶了乌云其木格,达林太给女儿陪嫁了五百亩滩地、五百亩草场,之后又是钱财,又是牛羊肉的贴补。而自己娶邓香如,邓家除了没什么陪嫁,自己还出了彩礼。之后,邓家成天向闺女伸手,从闺女这边掏了贴补儿子。这一里一外,自己便和师弟差下一大截。有道是一步差,步步差。轮到了下一辈儿,张禄娶了丰镇巡检家的闺女,且不说师弟准备把瑞盛店分给张禄,明年还要给张禄盖一处和师弟家一模一样的四合院。就巡检家的陪嫁和乌云其木格这边姥爷娘舅的贺礼,张禄的家业就已经可以和隆盛庄那些节俭了几十年的老财相比了。自己呢,若是再结个穷亲家,那就与师弟差下了十万八千里,就算累断了腰,累吐了血,怕是连师弟的屁味儿都闻不着。 梁龙见他爹捏着烟袋,两眼痴痴地不说话,问道:“爹,您想啥呢?”梁宝元鼻子哼一声说:“能想啥?你比玉奎大一个月,现在玉奎先娶媳妇了,怕你着急,寻思着赶快给你踅摸个和咱家门当户对的媳妇。”梁龙吃吃地笑着说:“爹,还思谋门当户对呢?我看玉凤就不赖,要么我把玉凤娶了吧。” 梁龙说这话是有原因的。当初,张禄拉着他到玉凤家找肖玉春学戏文,梁龙一眼就看上了玉凤。可去了一段时间后,发现玉凤对自己很冷漠,对张禄却极好。梁龙知道自己相貌不及张禄,家境不及张禄,两人又是结拜兄弟,争什么?拿什么争?找借口说自己不喜欢戏文,嗓子也不好,渐渐地不去玉凤家了。现在见张禄娶了巡检家的闺女,心里又惦记起了玉凤。 梁宝元听梁龙说他想娶玉凤,愣怔了一下,挥手斩钉截铁地说:“不行!别人家的闺女,咱委屈一下也就娶了。唯独玉凤,你绝对不能娶。”邓香如也说:“龙龙,你爹说的对,就算玉凤长的再好,你也不能娶。妈不是和你说过吗,玉凤她妈她姥姥都生闺女,她若是也像她妈她姥姥一样,给你生一大堆闺女,梁家从此便要绝后了。”梁龙解释道:“咋会呢?她姐金凤不是生儿子了吗?她姐能生儿子,她也一定能生儿子。”梁宝元却说:“就算她能生儿子也不行。”梁龙不解,戗他爹道:“为啥呀?玉凤她爹和您结下仇了?”梁宝元拉下脸,头比平日更黑了:“仇是没结下,你不是说玉奎和玉凤好过吗?如今玉奎攀了高枝,不要玉凤了,你端起人家那碗残汤剩饭吃,你不嫌下贱,老子还嫌丢人呢!”梁龙急了,争辩道:“人家玉凤也没和玉奎拜堂,咋就成残汤剩饭了?”邓香如见父子两个争吵起来,呵斥梁龙道:“龙龙,咋和你爹说话呢?连大小都不懂了?你看看人家玉奎……”梁龙跳起来便往门外走,丢下一句话:“又是玉奎,玉奎再好他姓张,不姓梁。” 梁龙恼怒地走了,邓香如指责梁宝元说:“都是你惯的,玉奎啥时候敢这样和瑞元顶嘴?”梁宝元也火了,烟锅敲着炕沿,大起嗓门吼道:“有了好都是你的,有了不好都怪我?我惯他了?你没惯?” 邓香如见梁宝元瞪起了眼睛,低头不敢言语了。 说话间,离过年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张瑞元家娶了新媳妇,自然是杀猪宰羊,把乌云其木格忙的不亦乐乎。艾叶虽然生在官宦人家,但她爹毕竟只是个武巡检,比不得同知,弄不回太多的钱。她不知道婆家日常生活也还节俭,只因为新媳妇进门,饭菜才改善了许多的。见米面房里满缸的白面、莜面,整瓮的胡麻油,整坛子的烧酒,整扇子的猪肉,几只肥羊吊在房梁上,日子比她家富裕多了。媳妇多是势利眼,嫁到穷人家,便挑剔、傲慢、蛮横、强悍,嫁到富人家,便随和、谦恭、勤快、孝顺。艾叶也不例外,成天跟在乌云其木格屁股后面“妈,妈”地叫着,就像嘴里含了蜜糖,把乌云其木格哄的有好东西先给儿媳妇吃。被金花和银花说她娶了媳妇,疏远了闺女。 进入腊月,一直太平的隆盛庄开始出事了。先是两个外出收账的掌柜半路被劫了道,然后有两个到隆盛庄置办年货的村里人也被打劫了。歹人不但打劫钱财,连行人身上的皮袄、毡靴都不放过。段祖贤把被劫的人叫来和张瑞元一起问,看歹人是不是夏天打劫张瑞元的那两个?被劫的人说劫道的人是两个,但都用黑布蒙着脸,看不清相貌。不过,张瑞元从两个歹人的身材和口音中,断定两个歹人就是劫他的两个浑源人。段祖贤和张瑞元便召集宝粟社各家掌柜开会,告诫掌柜们“腊月的穷汉急如马”,要各家掌柜凡有外出收账的,一定要带几个年轻力壮的伙计随行。 过了没几天,一家面馆突然发生了一桩命案。 那天,北风凛冽,天气寒冷,四美庄一个叫郭良的后生到回春堂给他爹抓药,实在寒冷难耐,便进荞面馆要一碗荞面饸饹吃。 说起荞面,不妨细表一下。 荞麦属绥东特产,因生长期短,适应性强,耐寒,在绥东一带广为种植。又因产量低,故比其它杂粮价格贵些,不是普通人家可以当作家常便饭食用的。荞面有多种食用方法,其中以制作饸饹、面条为主。尤其荞面饸饹,口感特别,甚为好吃。荞面面粉松散,不好成型,制作饸饹时,需加入些许野生蒿籽面,或用生石灰水和面,压出来的饸饹方才筋道。缺点是荞面不耐饥,故有“三十里的莜面二十里的糕,十里的荞面饿断腰”之说。 隆盛庄的荞面饸饹分肉饸饹和素饸饹,肉饸饹在碗底平铺几片薄牛肉,素饸饹则是清汤。郭良没钱,要一碗素饸饹。碗刚端上来,外面进来两个二十郎当的后生,两人胖瘦差不多,一个略高些,眼睛很大,一个略低些,眉毛很浓。两人找张桌子坐下,喊掌柜的上两大碗肉饸饹。郭良对这两个人没有在意,他在意的是那个圆眼睛后生身上的老羊皮皮袄。原来,郭良前几天到隆盛庄采买年货,半路被歹人劫了道。歹人用杀猪刀逼住他,搜走他身上的几十个制钱,还把他的皮袄抢了。 郭良生的壮实,却天性懒惰,所以家境贫寒,二十多了没娶上媳妇。钱被歹人抢了,年货没置办成,他爹一气之下病倒了,他便到隆盛庄给他爹抓药。郭良怎么看那件皮袄都觉得眼熟,心说那分明就是自己的皮袄呀!莫非那两个后生便是那天打劫自己的歹人?郭良没了皮袄,出来进去只有一件薄棉袄御寒,刚才冻的实在不行,才进面馆喝饸饹的。他有心把皮袄抢回来,又记得歹人身上有把杀猪刀,何况歹人是两个人,自己肯定打不过人家。他记着杀猪刀是那个穿自己皮袄的圆眼睛歹人拿着的,心说若是先把那圆眼睛歹人放倒了,另一个便好对付了。郭良也算胆大,站起来,拎起屁股下面的长条凳子,脚步轻轻地挪过去。趁两个歹人低头喝饸饹的空儿,猛然抡起凳子,朝那圆眼睛歹人头上砸去。郭良本就是条莽汉,那凳子抡下去有百斤之力,圆眼睛歹人哼都没哼,血泊泊地从头上冒出来,人趴在面碗上一动不动了。 那浓眉毛歹人抬头一看,认出了郭良,顾不得同伴了,撒腿便跑。面馆的食客和伙计不知道怎么回事,都瞪大眼睛瞅着郭良。郭良也不理会,拎着凳子追出去,边追边喊着骂道:“你个劫道的歹人,竟敢抢你爷的皮袄,爷看你今天往哪儿跑?” 隆盛庄人见多识广,多有胆儿壮之人,听郭良喊前面跑的后生是劫道的歹人,不管老少,蜂拥而上,将那歹人按倒在地。郭良见逃跑的歹人被抓住了,不再追赶,返身回到面馆,从那圆眼睛歹人身上扒下自己的皮袄穿上,嘴里骂骂咧咧道:“货见主家会说话,你以为皮袄穿在你身上就是你的了?”郭良骂了几句,见那歹人没有一点反应,探手一摸,歹人早已不出气了。 图片提供:乔奕斐 白泉山书院文化沙龙 应广大读者要求,白泉山书院特邀请《朱画眉》、《隆盛庄》的作者乔奕斐与大家见面。同时准备了少量样书作签售活动。届时,读者与作者可就两部小说的人物形象,情节发展,构建思路,写作技巧作一交流互动。具体安排如下: 一、时间:年4月22日星期六下午3:00——5:00 二、地点:维多利六楼新华书店城市书房 三、食宿:免费,白泉山书院统一安排,名额有限,预约有效。4月主题读写参评篇目作者23日星期日上午8:30参加在乌兰察布市图书馆举行的颁奖典礼。 四,签售: 《朱画眉》10套。元/套(上下册) 《隆盛庄》10套。元/套(上下册) 治愈白癜风偏方北京中科白癜风医学研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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